葉波猶記得剛從事養老服務的那年,第一次給老人洗腳,老人沒穿襪子,鞋子里抖出來的腳皮屑“唰唰”往下掉。那次洗腳洗了很久,“當時覺得不太適應,也不太熟練。”如今的葉波,給老人洗腳、按摩、做飯……都已是熟能生巧。在這行堅持了近10年,究竟為多少老人服務過多少次,葉波自己都記不清了。
生在廣東,繼承了廣東人吃苦耐勞的精神,長在蘇州,浸潤了蘇州人溫柔細致的性格,周圍的同事都說,葉波是從事養老行業的好手。
她曾做過企業主管,也曾在醫院有過穩定的工作。投入養老行業以來,工作多了,時間少了,收入卻并未增長多少。堅持至今,從日間照料中心的基層工作者,到高新區居家康養老服務中心副主任,她覺得,無論付出怎樣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愛聽老人們講述當年的故事
回味更加生動的歷史和鄉愁
“每一位老人,都是一部生動的歷史書。”談及自己從事養老行業的初衷,葉波說,老人的故事,被歲月的河流,洗去了雜質,干凈,厚重,她愛聽。
剛入行的時候,她服務過一位住在姑蘇區觀前街道的老戰士。老戰士91歲高齡,1978年轉業來到蘇州。葉波說:“第一次遇到這位老戰士的時候,他就拉著我的手,講述自己年輕時保家衛國的故事。”老戰士對從軍經歷,懷有強烈的榮譽感,他自豪地向葉波展示當年自己在軍隊獲得的獎章,并一一介紹獎章背后的故事。在說到一份關于軍事技能的榮譽時,他告訴葉波,1953年,自己曾在武漢漢口,跟蘇聯專家比試槍法,對方雖然打得很準,卻也稍遜一籌。
老戰士從軍20余載,在上海、武漢、北京、蘭州等多個地方服過役。葉波說,聽著他的講述,仿佛自己也經歷了那段崢嶸歲月,內心激情澎湃。從那時起,葉波便喜歡上了聽老人講述當年經歷過的事。
近10年間,葉波聽過的故事,已然可以寫成一部歷史書。書中的“主角”來自天南海北,他們中,有的曾馳騁疆場,保家衛國;有的曾開山鑿路,造福后人;有的曾教書育人,桃李滿天下……這些老人,無不嘗盡酸甜苦辣,歷經世間百態。說起他們的故事,葉波簡直如數家珍。
“讀歷史書,感覺故事離自己很遠,聽老人講述,感覺故事就像發生在自己身邊一樣”,葉波說,每一位老人的經歷,都是在宏大的歷史長河里留下的一朵小浪花。老人對自己故事的講述,能讓聽故事的人,回味那段生動的歷史和老人濃濃的鄉愁。
希望看見老人們的笑容
付出再多再辛苦也覺得值
“照顧老人,其實并不容易”,葉波說,為了養好老人的胃,他們的伙食很有講究,需要軟、爛、淡,色香味俱全,有時營養師做的飯,僅能保證營養豐富,卻不合老人的口味,她便認真研究老年人的口味和營養需求,親自下廚;為了幫老人保持個人衛生,需要為他們定期修腳,高新區一些老人,年輕時從事石材開采的生計,上山鑿石頭然后往山下挑,因為常年辛苦勞作,他們的腳指甲會變得很厚很硬,畸形嚴重,幫他們修腳,“要花很大的力氣”;有些老人會輕信各種保健品的“神奇功效”,為了防止他們上當受騙,葉波為老人普及“反詐”知識的同時,苦口婆心地勸說被“騙子”盯上的老人,做起了“反詐宣傳員”……葉波說:“養老服務只是一份工作,從業者卻要學很多知識,做很多份兼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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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波在給老人分橘子吃
繁復的工作,常常壓得葉波喘不過氣來,“一些與自己感情深厚的老人,永遠離開了,更讓我飽受情感上的折磨。”剛入行的時候,葉波遇到過一位重度抑郁的老人,沉默寡言,有些厭世。經過悉心照料和耐心開導之后,老人逐漸燃起了對生活的希望。后來因為工作調動,葉波暫時離開,數月不見,老人卻已撒手人寰。聽到老人過世的消息,葉波心里咯噔一下。“老人沒結過婚,沒有親人,拉著我的手時,我能感覺到,那種依賴,像是把我當作女兒一樣”,說話間,眼淚已在葉波的眼眶里打轉。沒能見到老人最后一面,葉波一直深感遺憾。
承受著身體和心理的雙重壓力,葉波依然沒有放棄這一行,“因為我所追求的,是一份情懷,希望看見老人的笑容。”
楓橋街道龍池社區的陸老伯夫婦,多年前意外痛失愛子,陸老伯的妻子因此患上精神重疾。10多年來,她一直將自己關在小房間里,日常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前幾日,葉波和街道志愿者一起,采購了電飯煲、微波爐,足量的油和米,以及垃圾袋、尿不濕等物品,送到老人家中。之后,葉波和街道志愿者一起,幫老人打掃了一上午的衛生,在多年未曾打掃的屋子里,清理出整整4大口袋垃圾。處理完垃圾之后,細心的葉波不忘給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徹底消毒。在把所有的家務做完之后,葉波將身體已經有些萎縮的老阿姨,抱到干凈整潔的床上。“阿姨很輕,像個孩子一樣,依偎在我懷里,在我把她放到床上的時候,能感覺到,她在笑。”
葉波說,近10年來,當自己握住老人的手時,給老人修完腳、捏完腿時,和老人聊家常時,總是能看到他們的笑容,這笑容很暖,很甜,讓她覺得,無論付出怎樣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讓老人感到幸福并不難
希望有更多人走近他們
做養老工作的確辛苦,但讓老人感到幸福卻不難,其實對我們每個人來說,都不過是舉手之勞。葉波說,大部分老人身體都不錯,具備正常的生活自理能力。老人害怕的是孤獨,是不再被需要,所以僅僅是一兩句關懷的話,讓老人覺得自己還被別人牽掛著,他們就會非常開心。
工作之余,葉波經常會走到老人身邊去,和他們談心。不少老人,因不愿意給兒女添麻煩,老兩口一起,與兒女分開居住,也有些老伴去世的老人,自己一個人單獨居住,這些老人,有的身體雖然硬朗,但是心里卻很寂寞。
她曾遇到過一個獨居車庫的老人。“當時老人穿著一件皺巴巴的襯衣,端正地坐在車庫門口,雙眼無神,望向遠方。”看到老人空洞的眼神,葉波心里也空蕩蕩的,她下意識地走過去,蹲到老人身邊,握住他的手。
“就這么簡單一握,老人的眼睛忽然就明亮了起來。”葉波當時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看到老人的衣服比較單薄,便囑咐了一句“老伯,你多穿點衣服啊”,老人聽罷,一個勁地點頭,笑著說:“好,好,真好。”
僅僅一句簡單的寒暄,老人給葉波的反饋卻是“十分激動,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恩惠似的”,當時葉波的鼻子一酸,差點落淚,“老人平日里,得有多孤獨啊”,她也在反思,如果社會上有更多的人,愿意走到老人身邊,握一握老人的手,說幾句關懷的話,這些老人一定會很幸福。
“作為一名養老從業者,我會盡心盡力服務好老人,這是我的工作職責。作為社會大家庭的一員,我希望能有更多人走近老人”,葉波說,哪怕只是隨便聊幾句,老人就會回饋給我們一個真誠的笑容,這笑容很美,像晚霞,希望大家都能看到。
(蘇報融媒見習記者 劉爭 文/攝/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