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子丞《群雄大戰黃天蕩》局部。

沈子丞與程宗元(左)當年下鄉寫生創作的留影。
本報記者朱執競
提起黃天蕩,人們印象中總會浮現出南宋名將韓世忠率領水軍將金國元帥完顏宗弼以及十萬金軍圍困的場景,而除了位于今天南京的這處遺址外,在蘇州也有一處同名的古戰場。家住蘇州工業園區黃天蕩新村的書畫愛好者劉老師告訴記者,自己從小生活在這附近,近日,他在吳門書道館參觀“心跡雙清——紀念沈子丞誕辰120周年書畫作品展”,大呼“可惜”,因為他回憶中有一幅沈子丞的“標桿型”書畫精品《群雄大戰黃天蕩》沒有入選。
劉老師介紹,唐末五代時期,藩鎮軍閥在蘇州的黃天蕩打過兩場有名的戰斗,這比南宋與金國的黃天蕩之戰還要早兩百多年,但即便是本地人,對此也知之甚少。在他的記憶里,《群雄大戰黃天蕩》表現的并非古代的戰爭畫面,而是現代的勞動和生活場景,這樣的場景劉老師再熟悉不過。“過去黃天蕩種植的大量蓮藕被稱為蕩藕,盛夏蓮花朵朵,香飄幾里,初秋排水挖藕,也是一景。”但目前只有自己居住的黃天蕩新村和地鐵5號線黃天蕩站還能聯想起黃天蕩的故事。
記者通過著名書法家王淵清尋找到一本2004年第12期《中國書畫》雜志,作為沈先生的“忘年交”和研究者,當時他應該雜志之邀做了一個沈子丞先生研究專題,特意拍攝了《群雄大戰黃天蕩》這件作品的“反轉片”,并將長卷刊登在雜志上。王淵清在吳門書道館向記者展示了該刊物,記者在其中看到,這幅十米長卷描繪的是上世紀60年代初,數萬名知識青年參加黃天蕩圍湖造田時的情景。在王淵清看來,這不是連環畫式的看圖說話,也不是宣傳式的招貼畫,而是整個勞動場面的瞬間特寫和定格,是用傳統中國畫的筆墨語言來描述當代事物的一件優秀作品,具有鮮明的個人風格和時代特征。
“這幅洋洋大觀的長卷中人物多達1998人,船只千余艘。在創作中,沈子丞使用的線條在傳統人物畫十八描基礎上又融合了金石味。人物造型準確,姿態各異,表情豐富,且人物之間既呼應唱和,又各自獨立,人物與環境融為一體。它以黃天蕩為中心展開,形象鮮活,氣韻生動。有人在編草席,有人在筑壩,有人在撈泥,我們完全可以像《清明上河圖》那樣去細細解讀。”
王淵清認為,這幅作品即便單從某一局部來看,一棵樹、一朵花、一處堤壩,一棟房子,照樣有筆墨之美,每一個人物造型也都符合中國畫審美要求。“細看哪怕一艘船,一位搖櫓的人,都是動態的。沈先生做到了明末清初畫家石濤所謂的‘筆墨當隨時代’,因此欣賞它是一種藝術享受,可以說百看不厭。”
沈子丞是近現代書畫界享有盛名的人物,1904年生于浙江嘉興,早年就職于上海中華書局,任編輯所圖畫部主任,1949年后曾任中共一大紀念館副館長。他雖非蘇州籍畫家,年逾半百后才來到蘇州,但與蘇州結下不解之緣。在蘇州,他迎來了藝術生涯的“第二春”,飲譽海內外,并培養了許多蘇州弟子,為蘇州的美術、工藝事業作出了令人景仰的貢獻。他的筆墨靜雅,氣格清和,其來蘇后創作的《拙政園全景圖》《百美圖》等大幅作品深得同行與觀者的好評。記者在網上查詢沈子丞的藝術成就,同樣發現《群雄大戰黃天蕩》長卷在多處介紹中被列為他的最重要代表作之一,并認為這不僅是他個人在中國畫創新道路上的代表作,同時也是新中國成立后中國畫家在國畫創作上最高水平的作品之一。
沈子丞精通畫理,人物、山水、花鳥、書法皆擅,出版有《歷代論畫名著匯編》《沈子丞書畫集》等。《群雄大戰黃天蕩》由沈子丞與他的弟子、書畫家程宗元共同創作。記者輾轉聯系到了程宗元,據程宗元回憶,1965年,為表現數萬英雄在黃天蕩圍湖造田工程第一線辛勤作戰的場面,老師和他商定了這一題目。“當時要參加1966年的五一畫展,時間較緊,我們在黃天蕩住了兩個月進行采風速寫,回去后先商量章法構圖,然后將六張長桌拼在一起,再把我速寫的材料用進畫里。初稿形成后我提出由老師一人落墨,這樣可以一氣呵成,筆墨統一。”
在蘇期間,沈子丞曾于蘇州文化美術工藝廠從事設計及創作,后轉入吳門畫苑設計室,是書畫界的蘇州“五老”之一。據程宗元回憶,《群雄大戰黃天蕩》完成后由時任市委書記柳林題字,在蘇博“五一畫展”上大放異彩,此后被畫苑收藏多年,并于多年前曾在蘇州工藝美術博物館再次展出。“如果能找到這件作品并再次展出,對世人了解吳門書畫的魅力和價值將意義非凡。”王淵清十分肯定。《中國書畫》雜志在《群雄大戰黃天蕩》的圖片下標明該長卷由蘇州工藝美術博物館收藏,然而當記者聯系該館時,發現由于時隔久遠,吳門畫苑與蘇州工藝美術博物館均已轉制或撤并,當時的負責人均表示對于長卷的下落不太清楚,那么這件精彩的作品現在何處?本報記者將繼續查找,也希望了解下落的讀者與我們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