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步青云圖》。記者 凌欣煒攝　　

《書法合璧扇》。記者 凌欣煒攝

本報記者凌欣煒

“何處春風歌有臺，廣堂今又一樽開。要知槐雨憂時策，不是相如獻賦才。”500余年前，明代文壇巨擘李夢陽揮毫潑墨，將一腔祝福凝于扇面，寫下《平步青云圖》，巧嵌拙政園首任園主王獻臣的字號“槐雨”。與之呼應的《書法合璧扇》，同韻同題，皆為恭賀王獻臣擢升御史而作。彼時朝堂新貴、文壇翹楚以扇寄情，成就一段佳話。

昨天，失散多年、本是一套的兩幅扇面重新合璧，領銜一眾明代文人扇面，在拙政園南側的蘇州市園林博物館展出。消息一出，如投石入水，激起千層浪，引得書畫愛好者與文史研究者紛至沓來，欲從這些扇面間，溯源江南文人的風雅往昔。

有緣再聚

重回拙政園展出實屬難得

書畫扇面，向來是中國歷代書畫家案頭的“心頭好”。一方面，扇畫最能體現出藝術家的綜合繪畫才能，方寸之間展現出畫家的構圖能力、技法、風格、藝術造詣和筆墨意趣，故有“求扇一頁，勝畫三尺”之說。另一方面，一幅好的扇面也是一把成扇的精魂所在，尤其是集詩、書、畫、印于一體，再配上精致的扇骨，文人氣十足。

在此次拙政園與明代泥金扇面藝術展上，最為矚目的，莫過于歷經500余年再相聚的《平步青云圖》與《書法合璧扇》。這兩幅扇面同一上款、同一主題、詩詞同韻，約作于弘治十一年（1498）,罕見地匯集了十位明代重臣、文學家、藝術家及名門之后，如吳門名士杜堇、著名文學家李夢陽、禮部尚書邵寶、兵部侍郎鄭岳、太仆寺少卿都穆、南京兵部尚書秦金、吏部尚書劉鈗等，其間多為王獻臣之父王瑾的重要好友。從題畫詩和畫面內容推測，應是眾人為恭賀王獻臣擢升監察御史所作。

而本次展覽所在地，正是當時王獻臣的住所廂房。王獻臣早年在官場平步青云，年少成名，弱冠登進士，深得圣上賞識。其父病故后不久，便辭官歸隱蘇州，買下土地，此后十六載，他傾心力、耗心血，于古城蘇州東北隅，筑起拙政園這一江南盛景。拙政園是蘇州現存最大的古典園林，中國四大名園之一。全園以水為中心，山水縈繞，廳榭精美，花木繁茂，一步一景，皆藏詩意，盡顯江南水鄉的溫婉綺麗，1961年更是被國務院列為全國第一批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成為中華園林瑰寶。

歷經500余年，這兩幅滿是祝愿的扇面有緣再次相聚，又一齊重回拙政園展出，實屬難得。另外，自古文人相交，扇畫常為傳情之物，或題詩，或作畫，重要信息隱匿其中，藏著不為人知的故事與情誼。這兩幅扇面，正是明代官宦師生唱和往來的珍貴物證，從中可窺吳門龐大社交網絡，各家書法繪畫風格迥異、各有千秋，其史料與藝術價值不言而喻。

方寸之間

勾勒吳門文人盛景

明代是泥金扇面藝術發展的高峰，江南地區文人別具巧思，將尋常折扇從扇風納涼之物轉為懷袖雅玩，輕搖折扇，清風徐來，風雅盡顯。折扇也因方便攜帶，且扇面又可揮毫潑墨相互題贈，成為文人精神的象征與寄托。

蘇州作為古往今來的文化重鎮，孕育了無數驚才絕艷的藝術大家，吳門畫派便誕生于此。本次展覽，吳門藝術家作品獨占鰲頭，數量超30件，撐起展覽“半壁江山”。打頭陣的自是為王獻臣特制的兩幅扇面，余下佳作亦是星光熠熠——文征明得意弟子陳淳的花卉作品風格迥異，早年的含蓄內斂與晚年大寫意筆法對比展出，盡顯其蛻變軌跡；文氏后人文嘉、文俶，承家族文脈，作品細膩典雅，滿是閨閣才情；周之冕的《梨花雪燕圖》畫法獨特考究，乃“兼工帶寫”之實證；蔡羽手書“大歷十才子”之首錢起的七言詩，“姿盡骨全”，遒美逸韻。

此番盛會，可以說是明代吳門文人泥金扇面的“回家展”，往昔文人雅集、交游趣事，如電影膠片般在觀者眼前徐徐放映。釣月亭是吳門頂級文人圈交游唱和的重要場所之一，彼時，沈周、文征明、祝允明、徐禎卿、都穆、浦應祥等一眾大咖常聚于此，飲酒作詩，題詠留名，留下諸多佳話。展覽上，沈周的泥金扇面精品之作《夕橋策杖圖》，便是這段歲月的生動注腳，高度再現了吳門文人的生活日常。

目光移轉，展覽格局開闊，不止于吳門。依地域美術畫派劃分，匯集金陵、華亭、錢塘等地經典力作，立足江南，輻射至整個明代文人圈層，堪稱明代江南地區文人扇面的集體呈現。如來自松江的晚明名臣董其昌，浙派名家藍瑛、陳洪綬，上承吳門、下開新安的徽派畫家丁云鵬，明代宗室后裔、“四僧”之一的八大山人朱耷，亦有晚明書家王鐸、張瑞圖、倪元璐、米萬鐘、李三才書法扇面，異彩紛呈。其中，1627年董其昌為摯友唐獻可所作《隔岸清泉圖》，是其藝術風格最成熟、藝術生涯鼎盛時期的精心之作。

以展為媒

助推鄉賢文化發展

“這里曾是王獻臣的家，因此在規劃之初，我們就認為這個展覽選址非蘇州、非拙政園不可。一把成扇分成兩面，流傳數百年后在此相聚，對于拙政園、蘇州鄉賢，乃至繪畫史、藝術史的溯源，都具有深刻意義。”西泠拍賣副總經理陸豐川在接受采訪時說道。

本次展覽由西泠印社拍賣有限公司負責藏品征集，梳理藏品脈絡。西泠拍賣20年來力推鄉賢文化，聯合高校、機構成功舉辦多場學術展覽，諸如杭嘉湖的山水暨嘉興鄉賢古代繪畫展、嚴復家書暨福建鄉賢文化展、弘一法師在閩墨跡展、高鳳翰《為二弟高蒼佩祝壽書友朋題詠卷》膠州特展。本次拙政園首任園主上款及吳門文人泥金扇面“回家”，亦是西泠拍賣系列鄉賢展覽的延續。

特邀專家、中國著名書畫家及鑒定專家蕭平認為，扇面創作技藝特殊，既要對折扇形式有深刻的認識，又要對筆墨的運用有所考量，扇面雖小卻包羅萬象。而在這之中，泥金扇面的創作門檻相對更高，由于泥金扇面受墨不易，因此畫家一定要有相當的繪畫經驗，才能讓筆墨在畫面上有完美的呈現。蕭平還指出，明代中期到清代早期，泥金扇面有“發紅”的特點，這有助于對這一批展品的年代判斷。

這場為期3天的展覽，因展品珍稀，開展首日觀者如潮。據悉，本月底，所有展品還將于杭州展出，再掀文雅熱潮。